中国古代文学史.上

作者郭英德
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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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神话在文学史上的意义神话思维与原始初民的心智能力紧密相连。在原始初民眼里,自然万物就和自己一样,拥有活泼的灵魂、意志和情感,能够和人进行神秘的交往,人和外界自然之间存在着一种互渗关系∞。神话诞生于这种对世界的感受之中。首先,由于原始初民尚未将自身同自然界截然分开,因此他们在感知自然时,往往不自觉地将自身的属性移到自然之上,形成以已观物、以己感物的神话思维特征。比如著名的盘古化生万物的神话,就是以人体的各部分推论天地间的诸物形成。又如《山海经·海外北经》: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这则神话即以人的生理行为来解释昼夜、四季以及风的形成。以己观物还可从人体扩大到人的性情、行为、人所熟悉的环境。比如在解释星系为何多偏移西北,中国地理形势为何西高东低时,一则神话说道: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淮南子·天文训》)几乎所有的神话都渗透着以自我来观照万物的思维方式,原始初民正是从自身的生命形态来理解外在的神秘世界。其次,神话思维是一种具体、形象的思维。由于原始初民的抽象思维能力尚处在*初的发展阶段,因此思维还不能脱离具体可感的物象。如原始初民利用太阳在空间的位置变动来把握时间,因此有“日出旸谷,人于虞渊”等神话(见《淮南子·说林训》)。时间的流逝,在神话中解释成具体可感的情节。在神话中,空间也不是纯粹的几何学方位,它和某些特定的情感体验联系在一起。比如东方被表现为春神句芒、春天、青色、木等,而北方则与冬神颛顼、冬天、黑夜、黑色、水等物象相联系①。不过,神话中也有对事物的综合与概括,但是,神话的综合仍然离不开具体的形象。比如龙的前身只不过是一个以蛇为图腾的部落标志,“接受了兽类的四脚,马的毛,鬣的尾,鹿的脚,狗的爪,鱼的鳞和须”,*终形成这一威武雄壮的神话形象。显然,龙这一神话形象并非纯粹想象的产物,它只不过是对具体物象的再组合。再次。神话思维伴随着浓烈的情感体验。神秘莫测的大自然在初民心中引起恐惧、敬畏或惊喜等情感,初民也就将这些情感认为是外物固有的属性。这样初民所接触到的,就是具枫凡话并情感的’自然万物,而神话所讲述的也就是人类与世界交往的故事。此外,对神话的传播与复述,也是充满了情感体验的。比如《山海经》中每当出现龙凤的形象,总是伴有歌舞音乐,显示出祥和安乐的情薏;又如楚辞《九歌》中的人神相恋,来自于人们对神话形象的情感企盼。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神话中所蕴含的情感已难以为现代人所理解了。由以上的特点可以看出,神话思维是一种具有象征性、隐喻性的思维。所谓象征、隐喻,是指具体的物象和特定意义之间的联系。随着文化的发展,人们在追溯历史、总结经验,以及交流和表达思想情感时,往往会涉及到一些较为抽象的观念。而原始初民往柱借用某些具体的物象来表示某一特性或观念,如把葫芦和禽卵视为母体崇拜、生殖崇拜等信仰因素;又如龙的形象,它不但是部落妁符号,还包含着特定的民族精神和深厚的民族感情.成为全民族凝聚力的象征。正是这套象征、隐喻系统规定并维系了人们和自然之间,以及集体内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它使每一个成员都能体会到同一种集体意识、集体感情。原始神话就是通过这些不同类型的象征性、隐喻性的意象符号,构筑了原始初民的文化共同体。神话是原始初民的认知和表达方式,并不是自觉的文学创作。但神话又在文学宝库中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中国神话以其广博精深的意蕴,生动活泼的表现力,为后世文学奠定了基础。神话对文学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为文学创作的素材。一是作为原型直接影响文学创作的思维方式、表现手法、欣赏效果等。神话除了被后人直接载录之外,还为各类文学作品提供素材。神话入诗,如《诗经·大雅·生民》直接描述了后稷的神奇事迹,楚辞中各种神灵亦是纷至沓来。后代的诗人,尤其是浪漫主义诗人爱以神话人诗,如李商隐(st3~85s)《瑶池》诗云:“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就是对神话意象的妙用。神话入文,*有代表性的当数《庄子》。《庄子》一书以“意出尘外,怪生笔端”、“缥缈奇变”(刘熙载《艺概·文概》)著称,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神话。如《逍遥游》之“鲲鹏变化”。《应帝王》之“凿破混沌”,这两则神话为全文抹上了变幻奇诡的浪漫色彩。至于曹植(192~232)采用洛水女神宓妃的形象,创作了脍炙人口的《洛神赋》,也是利用神话素材进行的一次成功的创作。小说、戏曲采用神话作素材的就更多。它主要是借助了神话的奇特的想象,利用神话形象或神话情节进行再创作。如唐传奇《柳毅传》、清小说《聊斋志异》、《镜花缘》、《封神演义》、《红楼梦》,以及戏曲《牡丹亭》、《西厢记》等都包含着神话情节。明清神魔小说。对神话的采用和重塑,达到了此类文学的*高点,其代表作为《西游记》。孙悟空、猪八戒以及他们的腾云驾雾、七十二般变化成了中国文学中*有影响的神话意象。从孙悟空身上不难看到“石中生人”的夏启、“铜头铁额”的蚩尤、“与帝争位”的刑天以及水怪无支祁对这个形象的影响。可以说,古代神话作为素材,遍布在中国古典文学的每一个角落,它经文学家的发掘、改造,在新的作品中,又重新散发出光芒,使文学作品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神话思维的象征性和情感性,也是文学的主要因素。文学创作不外乎是将主观的思想、感情客观化、物象化,因此,“对许多作家而言,神话是诗歌与宗教之间的共同因素”,“文学的意义与功能主要显现在隐喻和神话中”。神话原型为文学创作提供了蕴涵深厚情感的象征的源泉。作为原始先民意识形态的集中体现,神话凝结着先民对自身和外界的思考和感受。神话意象包孕着浓郁的情感因素,在历史中积淀下来。自觉或不自觉的运用了神话原型的作品,都可以把作者或读者领入初民曾经有过的那种深厚的情感体验之中。从而缓释现实的压力,超越平凡的世俗。正如荣格所说的那样,“一个用原始意象说话的人,是在同时用千万个人的声音说话。……他把我们个人的命运转变为人类的命运,他在我们身上唤醒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这些力量,保证了人类能够随时摆脱危难,度过漫漫的长夜。”当屈原(约前339.约前278)在现实世界中屡遭打击的时候。他转向古老的神话:龙风结驷,巡游天界,四方求女。神话世界使他超越了现实世界,抒泄了内心的愤懑彷徨。同时,《离骚》屡屡运用的香草美人,由于其神话背景和屈原创造性的提炼,而成为一种稳固的神话原型,为一代代作家所沿用,如曹檀的《洛神赋》、李贺(790~816)的《苏小小基》等。而蒲松龄(1640~1715)的《聊斋志异》则不仅以神话为素材,并且以之为精神的寄托,表现出对不公平的现实世界的厌弃和对神话感情、神话世界的皈依。可以说,屈原、蒲松龄等人的作品都体现了神话原型的精髓和匀量。比较而言,神话的情感和象征植根于集体意识之中,并带有更多的神秘意味,而文学创作中的象征和情感表达更具主观和个性的色彩,创作者借助神话原型的情感力量抒发了个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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